第(1/3)页 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 杜盛领着镖人们为卢才英收敛尸身,一早便离了这荒栈子,一路不免议论纷纷,非得等杜盛严令禁止再说,才一时不再有话。 可积攒下心里,就会酝酿,憋着再说出来,不免夸张。 喝酒划拳里添油加醋在所难免,要不了多久,都不会有人信杜盛营造的说辞。 而秘辛往往都是这样越传越离奇。 说不准哪本夺人眼球的志异里,就成了卢才英阳极气盛,女鬼不堪鞭挞,魂飞魄散,又说不准哪本催人泪下的话本里,就成郎才女貌却阴阳两隔,卢才英为此以死入阴冥寻觅,却得知佳人已不在阴世…… 萍水相逢,陈易不在乎别人的生前死后名,只是超度而已。 天蒙蒙亮,荒栈里只剩他们二人。 殷听雪坐在椅子上,托着下巴,像是在长长思考。 “在想什么?”陈易侧头过来笑问道。 “待会是不是要去除姑获鸟了?” “除恶务尽嘛,可得靠你了。” 沈小姐所说的梦魂游,他已算卦验明,如此一来,就得让殷听雪为饵去上一趟,刚好也能让她长些见识。 陈易交代道:“到时我给你系上牵魂绳,姑获鸟把你带到洞府,你不用怕,我一知道位置就马上过来,书上写过怎么应对的,你就怎么应对。” 殷听雪微微颔首,没有说话。 陈易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,问道:“你心情不好?” “…有些吧。”她迟疑了一会,还是承认道。 陈易倒是奇了,怎么她突然就心情不好了,自昨日到今日,也没有什么叫人心生芥蒂之事…… 殷听雪黛眉轻蹙,素来心软的少女,心底里有话,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。 说吧,就是鸡蛋里挑骨头,可不说吧,就总觉有些刺刺的。 陈易略一琢磨,单手掐诀,嘴里默念咒语。 开眼…… 殷听雪抬起眸,想想还是不说好了,却见陈易忽地凑到她面前,叫她打了个激灵。 陈易抓起她的小手道:“你是觉得我这样杀了那两鬼怪,太残忍了?” 殷听雪惊疑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陈易指了指眼睛,殷听雪这才注意到他双眸略带金黄,恍然大悟。 “你开眼看我…” 殷听雪有点埋怨,脸颊噌地红了,原来被人发现心里话,竟是这般感受。 “怎么?你能听我,我不能看你?”陈易挑眉问道。 “能的,说起来,一个是眼睛一个是耳朵,” 话说得在理,想想也是,殷听雪小声道: “那我们还挺般配。” “嚯,真会说话。” 哪怕知道她素来顺自己的意思,陈易仍然受用,他语气柔和下来道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你不是觉得那些鬼怪不该死,只是不想见我杀人除魔,‘君子之于禽兽也,见其生,不忍见其死’。” 殷听雪微微颔首,陈易说到点子上了。 她素小随母妃通读佛经,本就天生悲悯,更常年在王府内无风无波,哪怕被陈易纳为妾室,也常待在家里,被保护得很好。 这番性情,也是陈易不想教她剑法的原因之一,他不放心。 但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,想让殷听雪转性又不太可能,他斟酌片刻,笑道:“其实,生杀大权,看似在我手里,但又不在我手里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殷听雪有些奇了。 “如果因一时慈悲放了,它来日再另害他人,不过是徒造罪孽,假慈悲罢了。”陈易顿了顿,接着道:“你不想想,我有能力放了它,又不叫它谋害别人么?没有。所以我杀了,我太弱了,就只能杀,若我能够放了它,又不叫它去谋害别人,更能够叫它悔过赎罪,那我自然不会杀。” 殷听雪听罢,眸中先是困惑不解,可在仔细琢磨之后,又恍然大悟。 那心湖洞府间氤氲起水雾,漫漫浩渺,在这之后,湖面渐渐平息,远比先前更为平缓,虽不至于古井无波,但也不会轻易起伏不定。 这算是让她收了些悲悯心。 ……… 荒栈中,陈易另寻了一处房间,以笔画下一圈阵法。 殷听雪盘坐中间。 陈易指尖捻起符箓,步罡踏斗。 点点金光蔓延而起,萦绕阵法四周,既然所谓梦魂游,便是在孩子不知不觉中魂魄离体,再被姑获鸟勾走,那么反其道而行之,让殷听雪主动魂魄离体,也能引姑获鸟上门。 待它到洞府,无路可逃,陈易便循路一网打尽。 殷听雪的视角慢慢变化,双眼里先是一派雾蒙蒙的画幅,像是诸多色彩勾兑一块,之后等那些颜色缓缓散开,低头就看见又一个“殷听雪”盘腿坐在阵法上。 她止不住地满脸新奇。 陈易朝她挥了挥手,笑了笑。 他一挥手,指尖已多出一条金线,牵到殷听雪魂魄的手腕上,旋即迅速缩小,光凭肉眼已不能发觉,只留下一抹金印。 一切准备好后,殷听雪小心翼翼飘出窗外,朝那荒山野岭走去。 树影间,挂着一件沾着血的衣服,是陈易伪造而成的记号。 山色漆黑,树荫密密麻麻连绵交叠,如同笼上一层无名鬼雾。 随着殷听雪步步行进,沿路可见参天而起的古木发密集,交错成茫茫阴影。 殷听雪已经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带。 她不可避免地呼吸急促,浓郁的黑暗拥裹着她,环视四面八方只有她一人,可那些阴翳里,却似乎生着一双双眼睛, 好似走到了某处鬼域。 忽然, 阴风骤然刮过林间,重重黑暗里,显出一张披头散发,被漆黑鸟羽包裹的脸庞。 ………… 殷听雪被带走了。 陈易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这点。 “还有点谨慎……”陈易自语道。 第(1/3)页